易小荷：未成年的生意人｜正午书架

liukang20241周前 (04-18)吃瓜热门904

文丨易小荷

编者按：在四川的一个陈旧盐业小镇，女性们的日子看似波澜不惊：十六七岁停学混迹KTV的少女，经济独立却惧怕离婚的女强人，面对家暴却挑选复婚的媒婆，历经四嫁开猫儿店的九十老妪……她们在21世纪依旧重复着陈旧的人生轮回，在婚姻和贫穷的缝隙中挣扎生计。媒体人易小荷历时一年沉溺式查询，采访了“盐镇”近百位居民，为12位女性立传，书写了她们在父权、夫权的压力以及年代的成见中挣扎求生的故事。以下节选自近来出书的《盐镇》的“生意人”一章。

1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穿戴背带牛仔裤，中学生容貌的女孩走了进来。黄欣怡问她：“那个客人还好敷衍吗？”女孩一脸严峻地址允许，黄欣怡又问：“他没臊你吧？”女孩点允许又摇摇头（“臊”这个字在行话里表明“摸”的意思）。黄欣怡嗑着瓜子上下审察她，目光中有一种很吓人的东西，女孩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黄欣怡把几颗瓜子皮扔到桌面上，语声非常威严：“别忘了尽快把‘班钱’转过来。”

这是富顺县的一处商业广场，离最近的富世派出所400米，走路只需要六分钟。白日的时分这儿看上去仅仅些毫不起眼的矮小修建，一旦天黑，二三十家KTV的霓虹灯闪耀，那些穿戴露出的姑娘就能使这些歌厅添加一些庸俗的吸引力。黄欣怡大模大样地穿行在KTV里边，短裤下的大腿像地蜡浇筑的假肢，把一双半高跟的短靴踩得像风火轮相同。在自贡的这种场合，“幺妹”特指“坐台小姐”。这个晚上黄欣怡身边跟着两个长发幺妹，装扮入时、光彩照人，年青的身体紧紧地裹在大露背的性感衣服里，她们都喜爱穿短裙或许短裤，在冬季的街头，她们犹如新鲜热辣的火锅，浓烟滚滚，想不注意都难。

其间一位幺妹刚刚走到大堂，就被熟客叫去了包房，另一位随她一同来到一个清静的包房，她们都把屁股安顿在沙发的前部，这样就能够仰躺下去，舒舒服服地把双脚跷在面前的茶几上。

黄欣怡的手机不时鸣响，她忙不迭地坐起来，一反往常的慵懒，目光发亮——她脸上最杰出的是眼睛，由于戴着美瞳，呈现出一种模糊的膜状，有点像幼猫的眼睛，缄默沉静的时分里边好像还能流露出一种模糊的单纯，可是瞬间，比方她板起脸的此时，就会忽然瞳孔放大，那只掐掉的烟头犹如一记惊叹号，当即就间离隔那个未成年的少女和这个油滑的成年人。

“满天星要三个幺妹！”“三个幺妹，知道，立刻就到哈！”黄欣怡看着手机，开端认真地作业，微信显现出多个带红点的未读信息，忽然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习气性地用手去转动了一下戴在左手的银镯子，嘴里嘟哝了一句“妈卖批”，她回头跟我说：“出了点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哈。”

坐在黄欣怡身旁，留下来的那个幺妹叫“甜甜”，厚厚的粉底遮盖了脸部的细腻，平整的腹部、轻轻拱起的胸部都阐明她也没有成年，这时分她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就先后出门去了。

2

到2022年，17岁的黄欣怡做“这行”现已三年。根据曩昔的种种阅历，在外面，黄欣怡能第一眼就判别出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遇到不是很熟的人，她也不会用真名。而且，“干咱们这行的，微信头像都用的是假的，他人的头像。”

她的微信朋友圈，发出来的全都是和现实日子毫不相干的梦话，那些没头没尾的语句连鸡汤都不是，大多是关于爱情的慨叹，相似什么“酒桌上的通天神，爱情里的下等人”，再比方“再后来啊/你把你一切的诚心都给了那个女孩子/而我的话呢/又该跟谁说”。总是这些听上去毫无逻辑，和她本身都不相关的话，配上一张用手机挡住脸庞的自拍照。

仙市中学做过黄欣怡班主任的符教师关于黄欣怡的许多说法都和她说的不相同。符教师说黄欣怡的成果一向很差，可是情商很高，她很会说话逗人快乐，尤其在教师面前，便是管不住会满嘴脏话。她初一写作文说她家里喊她练钢琴，说她爷爷会弹钢琴，适当所以祖传的技术，“然后我就问她妈妈，她妈妈说哪里会弹钢琴，没得这种条件给她练钢琴的，所以她说的话80%都是假的，都有水分。”

此时的 KTV 里边光线污浊，只要从偶然翻开的大门看曩昔——烟雾旋绕中，一个个中年男子搂着年青貌美的小姑娘，背景音乐仍是声嘶力竭的咆哮，或许那些不知所云的口水歌——这样的气氛不免让人昏昏欲睡，坐在那里的黄欣怡不间断地打着欠伸。我猜测在这样的环境做这样的作业，确实得费点力差异，哪部分是谎话，哪部分是真的。

2020年的一天，甜甜刚刚分手的前上一任男朋友二毛来职高找她求复合：“走，我带你下去县里享乐。”

快到富顺了，二毛忽然跟甜甜说：“你到时分和她们一路去上班噻。”“上啥子班？”“你到时分和她们一同去陪酒，一同去当幺妹噻。”“我才不去呢，上这个班的女的都好那个……”甜甜不想去，他硬拉着甜甜，威逼利诱让甜甜去，甜甜胃痛，蹲在马路边哭，二毛说：“你咋子恁费事，赶忙吃完药，好去上班。”甜甜哭着说不想去上班，他脸色一下就变了：“哎呀算了，你明日就滚回去！”

第二天甜甜就回去了，二毛又打电话求她去富顺，“我喜爱你”，要死不活地羁绊她。

为了爱，甜甜回到了富顺。二毛给她组织了一个班，第一次走进去，她茫然地坐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点她台的男人熟练地摸了她的胸，她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男朋友没有人这样摸过她。当着男人的面，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挂在脸颊。

男人说：“算了算了，幺妹你走吧，你这姿态，我下不去那个手了。”出去今后，手头还捏着男人塞给她的两百块钱，甜甜感觉每个毛孔都难过，她就“哇啦哇啦”地哭了起来。

她出去持续哭。二毛冷冷地问她：“你哭完没有？哭完了就回去持续上班！”

“有许多幺妹都是被男朋友骗来上班的，我那个男朋友就这样骗过两个。”甜甜说。

这也是KTV里幺妹的来历之一，在富顺，大部分的幺妹都是骗过来的——姐妹之间、闺蜜之间、同学之间，情侣之间，不胜枚举。

黄欣怡毕竟是新新一代，她有个不断更改 ID 的快手账号，不像大部分的网红或许想要成为网红的姑娘，她很少拍短视频，大部分时分都是一张显现身体部分方位的相片，配上一句不知所云的爱情鸡汤：“所谓细节便是，站在你死后，看得一览无余。”“看清你得不到的人。”“女性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她的快手账号有 981 个粉丝，重视了 183 人，取得 5.1 万次点赞。点开每一条，评观点赞的百分百都是熟人，或许看上去像幺妹的姑娘，她们都称号 17 岁的她为“欣姐”。而她注册的个人信息显现的是：32 岁，水瓶座。

“有些人一看便是做这行。”她点开视频暗示给我看。那些女孩都长着一副网红容貌，一致标配的锥子脸、大眼睛、长直发，最喜爱的自拍姿态便是把腰弯成一个弧度，对着镜子，肩线歪曲，目光苍茫，在舒缓的流行音乐中，旁白往往都是些和黄欣怡相似的爱情感悟。黄欣怡会发私信问询对方：“想不想做酒水推销啊小姐姐，提成很高的哦。”

3

2005年阴历二月十一，黄欣怡出世在深圳，父母都是仙市镇的人，黄二哥的老家就在仙市下面的芭茅村。

黄欣怡说她的宗族一向都不缺钱，阿公从前是村里的大地主，也是村里第一个买得起电视的人。阿公生了三个儿子，黄欣怡的爸爸排行第二，由于整个大宗族只要黄欣怡一个女孩（其他全都生的儿子），暴脾气的阿公只溺爱黄欣怡一个，一辈子攒的十几万也一定要留给她一个人。

黄欣怡记住很小的时分，爸爸、妈妈还有姑姑就常年组团在做带小姐的生意，而且从中赚到了第一桶金。黄二哥对她的要求是：不要吸毒、不要进夜场、不要怀孕。妈妈有的时分也会和她共享一根烟。她们好像姐妹，简直无话不谈。直到2010年，黄二哥才上了岸，转型成为包工头。现在，他们一家都是生意人。

黄家的故事像极了香港的警匪片：多年今后阿公自杀身亡，伯父沉浸毒品，有段时刻不仅仅啃咬一种叫作“猪肉”的毒品，春节的时分还去赌场，先赢了一百多万，后来又输回去，再搭上了两套房子。黄二哥为了给他还账，给了他一千万，家里因而困难过一段时刻。

后来伯父还企图在家里种了两亩曼陀罗，被人发现差点就进去了。黄二哥和伯父从前帮一个叔叔砍人，处处躲，后来伯父为此去坐牢，黄二哥也躲了一段时刻。

总归，在黄欣怡的叙述中，宗族的每个人都似乎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

90年代，黄二哥跟着“打工热”去了深圳，经过带小姐赚到了第一桶金。那一年他30岁了，父母催他成婚，他为了孝顺父母，随意找了一个身边的女性，也便是黄欣怡的妈妈。

黄二哥说自从有了黄欣怡，他就再也不打架了。

做黄欣怡这行的，大多数都得不到家人的了解。一个朋友出来两三年了，转钱给她妈，她妈知道她干夜场，说我不要你的脏钱。她从不回家，生日、春节电话都不打。那个背带裤女孩有次回家，外婆当着她的面就说：“卖批的回来了。”

黄欣怡一点点没有这样的困扰，上一年黄二哥的生日，她转了五千二的红包，而且告知爸妈自己在一家美容公司作业，赚得多。

黄二哥各样溺爱黄欣怡，他们每天给黄欣怡一百块的零花钱。关于去作业这件事，黄二哥说是体验日子，群芬则说爸妈不可能养你一辈子。自从和男朋友在一同，黄欣怡大部分时刻都久居富顺。偶然一次回到仙市，黄二哥一传闻，立马从自贡开车过来，专门折回家让她带走一大堆家里做的腊肠腊肉。

黄二哥不仅是高富帅，仍是一个好爸爸，乃至连酒量都冠绝全国。黄欣怡在朋友圈发过畅饮一扎啤酒的视频，说：“喝酒这件事，还没虚（怕）过哪个。”她不无骄傲地说：“我老汉能喝十斤白酒。”黄欣怡从没看过爸爸喝多，“只要一次和我妈吵架，他气得喝吐了，那是仅有一次。”

她的许多方面都随黄二哥，比方朋友许多，比方直爽，比方脾气火爆喜爱打架，以至于从小到大，黄欣怡都不敢让他去参与家长会，由于不论教师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黄欣怡这边。

读书的时分，黄欣怡许多朋友的父母都离婚了，有天她灵敏地发现黄二哥发的抖音视频，有个生疏女的在下面谈论，黄欣怡赶忙诘问黄二哥：“这是哪个？”黄二哥答复：“是（远房的）三孃。”

“我原本都预备骂她了。假如哪个女的敢蛊惑我老汉，我打不死她。”黄欣怡说。

2015年，黄家为了拆迁补偿，让黄欣怡回到仙市，后来，她在仙市中学度过了一年安静的校园日子。班主任符教师是她喜爱的那种大人：教学办法很好，对黄欣怡也很好。“假如做错完事，从不会骂咱们打咱们，都是细心地和咱们讲道理。”

初二下学期的时分，符教师生孩子请假，新来了一个代班主任，女教师20岁左右的姿态，和黄欣怡差不多身高，她对待近邻的快班和颜悦色，对待慢班，动辄就用手或许教棍打人，或许让学生自己打自己。她还说自己是跆拳道黑带等级的教师，咱们都不喜爱她。

那天黄欣怡感冒了，身上没有力气，心境很烦躁。踏进教室的时分，代班主任似乎忘记了她请过假的事，一向骂她，她问黄欣怡：“你进来咋子？”黄欣怡很古怪：“我不应进来呀？”代班主任歪着脸：

“跟你说个事。”她就把黄欣怡拉到走廊，让她写两千字的反省。黄欣怡坚决不愿，说：“我就不写，你要咋子？”代班主任问：“你啥子意思？”黄欣怡又反诘：“你啥子意思？”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火花溅了起来。

代班主任伸出手来推了她一下，黄欣怡反响很敏捷，反手一推，把她摔倒在地，还没等她爬动身，黄欣怡就抽她耳光，还用脚踢她。一边还骂她：“日嘛！你还来经验我哦，是不是？”

代班主任想回击，捶到了黄欣怡的身上，仅此一下，可是压根打不过。黄欣怡笑着说，最终她的整张脸被打得像个猪头，上面还留下了被她手指甲划的稀巴烂的伤痕，代班主任趴在地上，一向在哭。

教室里的人跑出来围观两个人打架，黄欣怡边打边骂她：“你不是说学过跆拳道，来对打啊，我还没有虚过哪个！”

黄欣怡的爸爸接到校园的告诉，和女儿交流，不要打教师。“我说她针对我，我妈老汉就去校园找那个代班主任，问她啥意思，她就杵我妈。”黄欣怡说。其时作业室在一班周围，能听到动态，有同学跟黄欣怡说她妈妈和代班主任吵起来了，黄欣怡就冲曩昔骂她，然后冲去作业室接了一杯开水，不管妈妈的劝止，悉数泼在了代班主任身上……

代班主任回去今后请了一周的假。黄欣怡说她舅舅是校长，摆得平这些作业，仅仅校园并没人知道这个隐秘。

黄欣怡在描绘打架的细节时表情会变得生动，脏话仅仅其间的距离符号。她觉得这些都仅仅她打架生计中微乎其微的小事。后来带我去KTV“才智”的那晚，我又一次激烈地感触到，她和甜甜都喜爱叙述自己“打架凶猛”的故事。

2021 年 6 月 1 日，前男友的表妹找到黄欣怡说：“嫂嫂，我被欺压了，那个人骗我到富顺来当幺妹。”黄欣怡很气愤，瞒着男朋友，找到那个女性，抽了她十几耳光，不料对方报警了。儿童节当天，富顺公安局到家里来找到黄欣怡，原本只需要拘留十天，罚款五百，但有人录了视频，铁板钉钉了，那是黄欣怡第一次被立案，只由于她是未成年，就没有拘留。

黄二哥从自贡下来接黄欣怡，在派出所里边，他当着一切人的面说：“黄欣怡，我求你了，不要再让我到公安局接你了。”

“由于我爸的这句话，除非触碰我的底线，我立誓再也不打架了。”

4

说起生意的时分，黄欣怡语调明晰，嗓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东西。但她一旦称号人，又能第一时刻切换成悠扬、亲热的声调，比方她对着一位头发染成稻草色、叼着烟的女孩介绍我是她“姑妈”。有一会儿我也简直想要慈祥地搂着她的膀子，带她去吃个麦当劳。

我曾问黄欣怡做这行的“商业秘要”是什么，她没有了解这个问题。读到职高一年级就退学，并不仅仅由于布告里边的“抽烟、喝酒、打架、形成极端恶劣的环境影响”，也是由于她骗一个同班女同学去做幺妹。黄二哥对她怒不可遏，她觉得不可思议，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不是由于那个女生单纯，好骗。”

这大约便是黄欣怡和其他女孩的差异。“首要为了挣钱。”为此不管做什么作业，一点点没有负疚感。她当然不是没有对错观，也曾将手头的零钱悉数送给街上的流浪汉，还记忆犹新走丢的宠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好心的人，将来必定能够上天堂。

她却是很认真地泄漏过，比方抢幺妹，（背面的大哥）认得到的就不收，认不到的就收，大不了干一架，哪个打赢了就哪个收。“你出来混社会，都是靠你的脾气和实力，否则你就会被欺压。”

甜甜解说说，在富顺这边的这个圈子，靠的悉数都是武力。“在自贡有联系就能够带。在富顺得认一个哥，大一点的。你去带幺妹，必定会和对面的人发生冲突，赢了，对面的幺妹就变成你的。一切的幺妹都是打赢抢过来的。”

甜甜常常目击许多人被打大打出手，伤得很重。他们一般用拳头、甩棍。有一次两个男的牙齿都打掉了，满嘴都是血还在打，“就为了抢一个幺妹。”

乃至丑的也能够弄起来卖，带一个幺妹一天一百块钱，一个月便是三千块钱。假如有一个新来的幺妹，立刻就会有人去问她是哪个带的，“快点去抢，这是三千块钱哦。”

一个幺妹能够创造出许多幺妹，由于一个幺妹能够把她的闺蜜带过来，那就意味着更多收入。

都是为了钱，“富顺的人为了钱啥子都干得出来。”

前不久，黄欣怡可贵回一趟镇上去拿衣服，走的时分黄欣怡的爸爸喊住她：“你去我后备厢拿把刀走。”

“我拿那个干吗？”

“假如有人欺压你，你随时回击，有什么结果我来承当，你不必管。”

“神经病。”

黄二哥对自己的女儿简直是唯命是从，便是坚决不同意黄欣怡往来这个男朋友。他的要求是，有必要找一个做正派作业的，而她浑身文身的男友看上去便是一副混社会的姿态。

2021年7月份甜甜打了一个KTV老板的幺妹，就逃走了。对方一路清查，查到黄欣怡男朋友在“水云间”打牌，找过来逼他说出下落，不说就打。黄欣怡男朋友回头喊了二十几个人提刀过来反杀……这件事被界说为比较恶劣的案子，他直接被警方拘捕。

黄欣怡整整两周都躺在床上，不想吃也不想喝，眼泪不断从脸上滑落，直到男朋友从看守所寄过来第一封信。

黄欣怡把男朋友的这封信反复读，每天晚上号啕大哭，夜不能寐。群芬知道她男朋友的事，一向在啰嗦。黄欣怡有一天忽然爆发了，她拿起菜刀，就砍向妈妈，“你再念你再念。”看到妈妈摸着自己的背，蹲在地上，黄欣怡才反响过来，赶忙送她去四医院，缝了五针。

那是黄欣怡人生中最终悔的一件作业。

上一年赚到了钱之后，妈妈过生日的那天，黄欣怡在朋友圈发了张跟妈妈的对话截图：“出世那天，我在天上挑妈妈，一眼就看中了现在这个妈妈。”给妈妈发了一个大大的生日红包。

几个月之后，她睡不着觉的情况演化到了更严峻的境地。有一天在逛街的群芬接到告诉，说女儿在32楼预备跳楼，她赶曩昔的时分，消防车、警车都在，而黄欣怡回忆说，她模模糊糊，自己都不知道怎样走到那里去的，也感触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快乐的作业。

黄欣怡在五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五医院是自贡当地的精神病医院，六楼和七楼专门医治抑郁症患者，她就住在六楼。

群芬认为黄欣怡撞到了不洁净的东西，她放学回来，在客厅里耍手机，妈妈就不可思议在黄欣怡背上撒米。妈妈还让爷爷晚上八点在房子的北边烧纸，一路骂一路走回来。后来她才知道，妈妈去找了当地的仙婆，仙婆说黄欣怡是遇见了不洁净的东西。

妈妈也带着黄欣怡去看心理医师，走遍了绵阳、泸州、成都。

黄欣怡曾经认为，所谓催眠仅仅电视上的桥段，没想到却是真的。她模糊记住医师催眠前问她，你是不是有时分不正常？她就开端哭了起来……

醒来之后，绵阳的心理医师就判别说黄欣怡有双重品格，“对你晦气的时分，第二品格就会出来。”“什么是晦气的时分？”“比方打架的时分。”

这个结论把黄欣怡吓坏了。

其他地方的心理医师都说是抑郁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了，有时分有些事彻底记不住。上一年爷爷喝了百草枯，比及晚上没有比及黄欣怡，妈妈、舅舅，一切人轮流给她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十次，甜甜不管怎样喊她，她都像死去了相同醒不过来。之前也发生过睡觉前穿的是睡衣，而一觉醒来发现穿的是正常衣服的作业。仅有的印象是朋友打电话喊她去喝酒。看监控发现是清晨。“那是第一次让我惧怕的作业，我妈就给我药吃，说是维生素，其实是抑郁症的药。”

群芬从来没有由于被女儿损伤怪罪行她，也不曾由于女儿从职高退学骂她，她和女儿亲如姐妹，无话不谈。从医院回来，她哭了，黄欣怡听见她和黄二哥说：“都不知道咱们黄欣怡小小年纪，阅历了些什么……”